莱维纳所以如化身的托尔斯泰般在书中底结尾中亦变得升化者,是因为死亦使他感动了之故。他素来是“不能信仰的,他亦不能彻底怀疑。”自从他看见他的兄弟死后,他为了自己的愚昧觉得害怕,他的婚姻在一时期内曾抑住这些悲痛的情绪。但自从他的第一个孩子生下之后,它们重复显现了。他时而祈祷时而否定一切。他徒然浏览哲学书籍。在狂乱的时光,他甚至害怕自己要自杀。体力的工作使他镇静了:在此,毫无怀疑,一切都是显明的。莱维纳和农人们谈话;其中一个和他谈着那些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上帝生存的人”。这对于他不啻是一个启示。他发见理智与心底敌对性。理智教人为了生存必得要残忍地奋斗;爱护他人是全不合理的:
“理智是什么也没有教我;我知道的一切都是由心启示给我的。”
从此,平静重新来临。卑微的乡人——对于他,心是唯一的指导者——这个名辞把他重新领到上帝前面……什么上帝?他不想知道。这时候底莱维纳,如将来长久时期内底托尔斯泰一般,在教会前面是很谦恭的,对于教义亦毫无反抗底心。
“即是在天空底幻象与星球底外表的运动中,也有一项真理。”
一〇
莱维纳瞒着凯蒂的这些悲痛与自杀底憧憬,亦即是托尔斯泰同时瞒着他的妻子的。但他还未达到他赋予书中主人翁的那般平静。实在说来,平静是无从传递给他人的。我们感到他只愿望平静却并未实现,故莱维纳不久又将堕入怀疑。托尔斯泰很明白这一层。他几乎没有完成本书底精力与勇气。《安娜小史》在没有完成之前,已使他厌倦了。他不复能工作了。他停留在那里,不能动弹,没有意志,厌弃自己,对着自己害怕。于是,在他生命底空隙中,发出一阵深渊中的狂风,即是死底眩惑。托尔斯泰逃出了这深渊以后,曾述及这些可怕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