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,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,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。宝玉一进来,就和袭人长叹,说道:“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,怪道老爷说我是‘管窥蠡测’。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,这就错了。我竟不能全得了。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。”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,已经忘了,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,便笑道:“你可真真有些疯了。”宝玉默默不对,自此深悟人生情缘,各有分定,只是每每暗伤“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?”此皆宝玉心中所怀,也不可十分妄拟。
宝玉在贾府中乃是天之骄子,一向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,因而他本以为自己请龄官给他唱,龄官肯定不会有二话。谁料龄官正眼都没瞧他一眼,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,并说:“前儿娘娘想听戏,我都没唱呢。”言下之意,娘娘让我唱都没给唱,你算老几啊?宝玉一细看,才认出龄官就是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在地上画“蔷”字的女孩子。他应该是实在没想到,自己会在龄官面前碰一鼻子灰,因而平生第一次发现,自己原来也有不受人待见的时候。后面贾蔷与龄官之间的一段精彩的对话,又让宝玉不仅明白了龄官为何会忘我地画“蔷”字,而且对人与人之间感情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。贾蔷买雀儿明明是为了讨好龄官,龄官却误解为贾蔷故意取笑她,弄得贾蔷哭笑不得、手足无措,只好把雀儿放了了事。龄官抱怨自己有病了没人管,贾蔷赶紧表示要去请大夫,龄官却又心疼贾蔷会被烈日晒了,阻止他往外跑。读者看到这里会不由得想到,贾蔷与龄官之间发生的这些事,其曲折、婉转而又缠绵之情景,与宝玉和黛玉之间的感情纠葛何其相似乃尔!